其實沒有什么藝術媒介比起現代陶藝來使觀者更能接近于“物化” 了,在視覺觀賞抵達的同時,無論你是否觸碰到作品,你都已經感覺到它已經客觀的存在于那里,藝人已經表達出的或是你已經感覺到的一切,都已經客觀真實地凝聚于那件“物體之中”。不可否認,首先是藝術家先入為主的影響力,其次才是觀者去思考,究竟是什么以密集、強烈、牢不可破之程度凝聚成了這形象?正如法國作家讓·熱內在論藝術時說到:是一個藝術家身上“深在的自我”在進行藝術創作,而我確信正是這個全能型自由藝術家所流露的形象,得益于一個“深在自我”凝固到某種強烈性之時沖破了人的平凡、瑣碎的社會性。
我所認識的陶藝家李岱玫女士正是這樣一位具有多重“深在自我”的創作者。觀看她的陶藝作品時,無論是人物、器皿或陶瓷繪畫等題材創作中,都含有著一種手段與最終思想表達之間的尺度。“茶壺”系列,在對材料的嫻熟掌控上,闡釋中有所取舍;民國題材瓷瓶繪畫系列又可以看到一種凝縮于凸顯鮮明思想意境之中的精微技藝,繪畫語言之簡凈與洗練、內在心性的透徹與表現手法之間的貫通,最后被提煉而出的,即是觀者眼光所觸及的東西,亦為我們內心所隱約浮現的光點。
作為陶藝家與美術學院教授的李岱玫已經為很多觀眾所熟知,這不僅是因為她早年在景德鎮中國陶瓷大學畢業后從事多年媒體的美編工作,更是因為她又作為工藝美院的教授從事陶瓷藝術教學與創作,并參與國內外多種展覽活動的結果。首先,作為美院陶藝系一名教師,在山東工藝美術學院她擔任著專業課的教學,其次,在教學工作以外,作為一位女性陶藝創作者的李岱玫,多年來一直堅持對藝術的辛勤與執著的追求,以自己的作品詮釋著她對藝術應該所特有的活力的理解,實現在藝術中的自我可能性的煥發。我們能在她展覽的作品中感受到,她在創作探索中顯露出的這種難能可貴的篤定精神。我相信,她在創作中試圖喚醒自己的過程所預感的,源自于一種對思想淬煉的成熟,而她最終是靠技藝顯示出了這種成熟。
例如她對材料的重新認識,陶瓷的材料在燒成前是柔軟的泥巴,它有很好的可塑性,藝術家可以與它進行對話,感受它的生命與呼吸。另外,它需要火的燒成,火可以將它的柔軟和生命固定在某種狀態下,并賦予它斑斕的釉質,這是一項富有挑戰性但又非常有魅力的工作。這是在傳統的陶瓷藝術中極少表現的語言,因為傳統的陶瓷藝術強調的往往是實用性,因此很難如此自由地去開發它內在的、豐富的可塑性。
陶瓷的產生是人類文明的一次偉大革命。中國陶瓷藝術發展歷史時間最長,發展的也最為完善。中國傳統陶瓷藝術的發展無疑是輝煌的,秦漢時期的雄渾大氣、唐朝的富貴與華麗、宋代的清雅、元代的異域之風、清朝的繁縟精細等。在歷朝歷代的更替里也不斷改變著它的面貌氣息,每個時期都有鮮明的特色和裝飾手法。雖然我們古代曾經有過非常驕傲關于陶瓷的歷史。但是,在當代陶藝的發展方面卻非常年輕,起步不僅晚于西方國家,也晚于韓國和日本。當代陶藝其展現的是面向未來思維形式的藝術,這對于中國大眾來講,還是比較陌生的。在國外的許多大學都設有陶藝專業,學生們可以將其作為專業課或選修課來學習,但隨著中國的陶藝專業也越來越普及。當代陶藝與傳統陶瓷藝術比較起來,已經有了更加寬廣的發展空間。
在最近李岱玫《埴之藝語》個人陶藝作品展上,有幸見到藝術家本人,通過與她的交談,我大概了解到她對于當代藝術陶瓷的創作觀點與思路,她認為在藝術品創作中,應從創作者的審美意境、裝飾美感、器物材質、表現個性四個方面去思考。審美意境之美是藝術家在創作實踐中以自己獨特的審美觀,注意意境的營造,集中了相識生活中美的精華,喚起美好的情感,引發觀者的共鳴。這樣的作品才能夠經得起時間檢驗。裝飾美感類似于在陶瓷表面圖案與造型協調一致,其基本要素包括裝飾形象、結構、色彩、材質與表層處理等,裝飾的藝術形式主要是以繪畫形式、圖案形式、繪畫與圖案相結合的形式等;表現個性之美是藝術家大膽創新從而形成了鮮明的個人藝術風格,這些創新有時表現在手法上采用夸張、變形由寫實到寫意;有時表現在色釉裝飾上等,有的創新了現代民間青花和現代陶藝等;器物材質之美是指器皿是否具有材質美的特征。比如景德鎮陶瓷具有“白如玉,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材質特色,一件陶瓷制作,有幾十道工藝,用宋應星的話說“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陶瓷被稱為“火的藝術”,其工藝過程和技藝手段最后都得經受火的淬煉。如此以其精巧、夢幻的意境美、獨特的材質美給觀者帶來美的享受。
藝術家身份的轉型,有時會不經意的體現在她的作品中,也許跟她曾在媒體單位工作多年有關,除了對材料的研究外,岱玫也積極探討與嘗試對陶藝的社會性、本土化、現代感等課題的創作,這些也許在她的作品《折翼的天使》、《會議》、《五行》中我們能略窺一斑。
東方精神曾經隨著十六世紀開始的中國陶瓷遠銷歐洲,深深地影響過西方和世界,中國古典人文美學推崇的至高境界為“天人合一”是一種人與自然之間傾訴與對話。道家所崇尚“大象無形”的境界,就是中國人體會到的“空靈之境”,是一種精神上的體驗。我們只有從發展東方的這種審美方式和角度出發,才能讓現代陶藝有著更多未來與發展空間的可能,也許這就是作為陶藝家的李岱玫思考的意義。
隨著當代中國,文化越來越多元化,當代藝術的創作一定要跟自己有關系,跟自己所處的社會環境、文脈和閱歷有關系,跟你自己所熱衷的話題有關系。李岱玫的作品是屬于她自己的,因為她懂得怎樣利用她的釉料畫出這些線條,用火這種神奇的天公之物,在火的鍛煉中,讓她對平面的理解、對線條的理解、對物的理解得到一種升華,這種升華不是完全由人為所掌握的,這是由一種“天意”混合在里面,是對一種“度”的把握,是泥、人、火三者的共體,通過自然釉質,超越自然,超越紙面上的一種材質的文化。觀賞她的作品,通過造型與釉色幻化出一種迷幻的、能夠更通透的和我們情感接觸得更加圓潤的瓷質文化。所以我覺得,她的作品呈現了一個當代藝術家對材料的運用,也就是對器的認識。同樣體現了一個當代藝術家對文化的把握,對文化和器的運用的一種合度性。她正以自己獨特的語言方式所表達與詮釋這個時代。
原標題:“器”之度——觀李岱玫現代陶藝展《埴之藝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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