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揚：高山中綻放的藏波羅花
鐘揚畫像。
“我認為只要有可能應當都用植物給孩子命名。花花草草那么多，植物志那么厚，要想重名都難；如果蔚然成風，會給分類學在社會上帶來多大的影響啊……”16年前，復旦大學教授鐘揚在復旦校園網絡論壇上發表的第一篇帖子，字里行間都是對科學深厚的愛。
這篇文章，收錄在昨天出版的《鐘揚文選》中，與《鐘揚紀念文選》《鐘揚小傳》一起，以一件件生動事例，一句句真摯話語，一處處感人細節，記錄下這位播“種”未來、全心澆灌祖國種子科研和西藏教育事業的共產黨員。有一些人，雖已離去，卻成為星空中閃亮的那顆星，信仰的力量穿越時空，與全國8900多萬黨員心靈共鳴。
大事與小事
“在我去西藏大學、武漢、長沙等鐘老師學習工作過的地方采訪時，有一個強烈的感受，每一個人說起他都特別激動，發自內心，都覺得鐘老師是自己一生中遇到的特別的人。”《鐘揚小傳》作者，中文系教授梁永安說，在寫作時他一直想，鐘老師幾乎就是一個永動機，比別人付出了幾倍的力氣來探索，為什么他的內心會有那么大的力量？
鐘揚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給了他答案：人生就是為一件大事。“什么叫大事？大事就是我們社會發展、時代內在的需求，鐘揚老師作為一位科學家、一位老師、一位黨員，感受到時代的推力，同時又發現了時代的需求，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時代的空白點上。”梁永安說。
他秉持“只要國家需要、人類需要，再艱苦的科研也要做”，在青藏高原跋涉數十萬公里，收集上千種植物的數千萬顆種子，為國家和人類儲存下綿延后世的基因寶藏。他牢記“組織的需要第一”，16年如一日把生命最寶貴的時光獻給祖國雪域高原，傾心培育少數民族科研教學骨干，幫助西藏大學將生物多樣性研究成果推向世界……樁樁件件，都是在他與時間賽跑的爭分奪秒中進行。
與鐘揚一同來到復旦生科院的盧寶榮教授憶起的小事，令人動容。那次鐘揚在工作中腦溢血暈倒，醒來后第一個電話不是打給家人，而是他。躺在床上的鐘揚自己沒法撥號，請身邊的同事幫忙撥的號碼，通話時口齒還不太清楚，“當時有一門課排好了，他倒下就上不了了，急著問我能不能代課，”盧老師說，“一個偉大的人，一個真正值得大家學習的人，你可以看他生活當中的點滴，他的每一件小事真正能夠反映出他思想的高地，反映出他的光輝。”
吝嗇與慷慨
“剛才捧著這三本沉甸甸還帶著油墨香氣的書，我既悲傷又感慨。悲傷的是鐘揚再也看不到寫滿他名字的新書。依稀記得他26歲出的第一本書，難以抑制的喜悅心情，”鐘揚的妻子，同濟大學教授張曉艷說，“感慨的是作為鐘揚的家屬，我們在他離世九個月的時候，又以另外一種形式全方位地看他、讀他、懂他。”
這位優秀共產黨員的人生之書，值得更多人精讀。令人仰望的生命高度，給更多年輕人留下了珍貴的精神財富。
為鐘揚訂過機票的經佐琴老師記得，每次鐘揚從西藏回到系里，都會帶回很多標本。那時還沒有微信，往往是他在實驗室振臂一呼，連平時不愛參加集體活動的學生都會趕來一起制作標本——十幾個人坐在大教室里，圍成一圈，面前放上膠水、針、線，一邊做事，一邊聽鐘老師講故事。有時待到凌晨，實驗樓的大門早已用鐵鏈拴上，但推一推，人還能從縫隙中擠出。為了不吵醒門衛，身高180厘米、體重110公斤的鐘揚，要先跨過鏈條、再吸肚子，一點點從狹窄的縫隙中擠出，還不忘送上得意的笑容。
更多學生的回憶中，他用的電腦是最普通的，鼠標表面都已經磨損了。他珍惜每一張紙，雙面打印不算，還常常把打印紙的空白處剪下來記錄一些待辦事宜。
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陸婷婷，不是鐘揚的學生，第一次見到他是去年的研究生畢業典禮上，印象最深的是，鐘老師主持了整個授證環節，一下子讀完上千位博士畢業生的名字。短短幾個月后，噩耗傳來。她問同學，“是那一位鐘老師嗎？”一時間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因為非常非常突然。
“在學習鐘揚老師事跡的過程中，我發現其實鐘老師和我們想象的又不太一樣，”作為支部書記，陸婷婷在組織生活會上，跟黨員同學們分享了鐘老師的故事，“我說鐘老師是既吝嗇又慷慨的，‘吝嗇’是因為他穿的褲子只有29元錢，在拉薩的地攤上買的，穿破了又縫，縫了又補。‘慷慨’，是因為他自掏錢包幾十萬元，捐給西藏有需要的孩子。”聽完這些，支部里所有的同學都沉默了，又不約而同地鼓起掌。
鐘老師曾經寫過的一首小詩，至今許多同學已經會背了。“世間有多少玲瓏的花兒，但是只有那孤傲的藏波羅花在高山中綻放，”輕聲吟誦的陸婷婷覺得，這首詩就是他人生的寫照，同時也鼓舞著青年，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學習那高原的花朵，綻放在雖然堅韌、苦寒，但又偉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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