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縣前民政局局長王洪發的微信,名叫“發哥”。幾年前,一個名叫“yu”的陌生網友加了“發哥”的微信。
盡管兒子早已尸骨無存,但“發哥”立刻回了“yu”兩條微信,“宇宇,是你嗎?”“宇宇,我是爸爸呀!”但“yu”沒有回應。
汶川地震中,王洪發的父母、唯一的兒子、兄弟姐妹共20口人都已遇難,甚至尸骨無存。可王洪發卻“沒有時間悲傷”,因為當時分發救災物資、統計死亡和失蹤人口的工作,全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更糟的是,民政局30個干部只活下了14人,3個副局長全部遇難,王洪發當時夜以繼日地工作,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
10年過去,王洪發如今是綿陽市民政局雙擁辦專職副主任,工作依然忙碌。已經53歲的他說,等到退休,他想領養一個孩子。而就在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剛剛簽署的遺體捐贈協議。
王洪發
53歲的王洪發,剃掉了當年的小胡子,看起來比十年前的照片上的他胖了一些,也精神了一些。雖然到綿陽赴任已經有5個年頭,但對于北川當年的地震死亡人數,他仍能把數字精確到個位數。他說:“整個北川縣境內,共有15651人遇難,單單北川老縣城,死者就超11000人,幾乎每個家庭都有親人喪生。”
往事歷歷,雖然王洪發的心理負擔如今早已卸下不少,但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從未在他的腦海中抹去。
清明:遙祭親人
正清日這天,王洪發怕是回不去了。身為雙擁辦副主任,當天他要去綿陽烈士陵園,陪著當地的烈士家屬祭掃烈士。4月7日,他又被派去香港開會,學習災害的應急管理。
“我就看6日有沒有空,如果有時間就回去祭掃,不然就只能讓我哥哥替我掃墓。我就在這里,朝著北川的方向,燒一點紙錢給他們。”
地震中,王洪發的父母、二姐、獨生子都遇難了。5年前,王洪發曾經告訴記者,他準備和現任妻子再生一個,但又過了5年,他卻未能如愿。
“現在的工作太忙了,等我退休了,我想,就再認養一個初中生吧。”王洪發的眼神很清澈,似乎含著一汪眼淚,但語氣卻很平靜。
綿陽的辦公室里,沒有一件東西是他從北川帶過來的。辦公桌上,放著一份遺體捐贈協議,“我和妻子商量過了,反正我也沒有子女,沒有牽掛,就想著如果我死后身上的器官還有用的話,就盡管讓醫生拿去吧。但妻子還有些害怕,她想讓我先簽,她隨后再簽。”
“爺爺、爺爺!救我!”
地震的記憶從未遠去。王洪發還記得,北川縣民政局下午正常的上班時間是2點30分,但大家通常會提前5分鐘來到辦公室。2008年5月12日下午,王洪發要給縣委督查辦的趙主任送材料,因此當2時28分地震發生時,王洪發正在趕回民政局的路上。
當時,天旋地轉,猛烈的搖晃讓王洪發只能蹲在地上,5分鐘后,他才顫抖著小腿站了起來,他本來想回民政局看看情況,但才走了兩步路,才發現四周已沒有路,房子全垮了,成了一片廢墟。附近的縣中心醫院大樓全部垮塌,地稅局大樓被平推20米遠后傾覆,通往民政局的路上陡然冒出一座山包來。
“恐怕縣里一個活著的醫生都沒有了!”他對著從廢墟中爬起來的縣長經大忠說。
此時,縣城里到處都是人們驚恐的尖叫聲、求救聲。有些聲音甚至是從地底下發出的,“爺爺、爺爺!救我!”在廢墟中,人們伸出的胳膊在不斷地搖晃,他看見一個自己認識的地稅局干部被巨石壓斷了雙腳,看見一幢七層樓的建筑完全平躺了下來,道路無法辨識,空氣中滿是血腥味和灰塵。
王洪發至今都不知道,地震后的民政局辦公樓究竟移位到了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距離民政局30米內,沒有一人生還。
“這樣的情況下,我只能見一個救一個。”王洪發當然也想立刻跑去尋找親人的下落,但眼前的慘狀,耳中的哀號,讓他別無選擇。地震的那天下午,他一邊救人,一邊前行,一邊嘶吼著讓活著的青壯年趕緊救人。沒有工具,他就用手扒開磚瓦,不一會兒雙手流血,但王洪發硬是從廢墟下救出了10人。
兒子的宿舍樓平坦坦倒下
不久之后,王洪發就獲悉,王家巖垮下了半座山,曲山小學學前班的教室全部被掩埋,聽到消息,王洪發趕緊往現場跑。下午四點,在路過湔江邊的北川電力公司宿舍樓時,他看見整座宿舍樓平坦坦地倒在了河灘上,沒有任何生氣。而王洪發16歲的獨生子羅宇航就住在宿舍樓里。
王洪發并沒有跑去那棟宿舍樓,而是繼續向曲山前進,“看到那樣的情景,我當時心里已經有定數。我的兒子一定已經遇難了。災情嚴重,我別無選擇。”
當然,王洪發依然祈禱奇跡的出現,當時沒有去找兒子,他其實也抱著僥幸的心理,他不想去證實兒子的死亡,希望他當時出去玩樂,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親戚的噩耗一個接一個地傳來,王洪發始終沒有等到兒子歸來,他的心情也越來越低落。
王洪發說:“沒有第一時間去救兒子,我當然很內疚。但我不能見死不救,我相信,每個人遇到我當時的情況,都會先救身邊的人啊。”
“我沒有時間悲傷”
王洪發說,當年做民政局局長,保障和分發救災物資,就是天職,但當時整個民政局只有14名干部幸存下來,3個副局長全部犧牲,擺在王洪發眼前的,是千瘡百孔的老縣城,和情緒低落的災民。
5·12那天晚上,北川共有3000多災民在任家坪的草地上過夜。王洪發組織幸存的民政局干部和一部分老百姓,到沒有垮塌的房屋中尋找食物和過夜用的棉被。經過統一管理,再分發給災民。
在地震后的前兩天,王洪發幾乎沒有合過眼睛,直到第三天,不斷有救災物資運到災區,王洪發才簡單地躺在紙箱上,歇息一會兒。他說,睡在救災物資上,既能隨時保護物資的安全,也能快速把物資分發給群眾和救災人員。
5月14日到5月30日,王洪發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他沒有刷過牙、洗過澡,只簡單地洗過一次臉。他說,當時工作的強度非常大,幾乎任何時候,都有饑餓的災民來尋求食物。到了晚上,他還要負責發給救災人員一些糧食,運送救災物資的車輛有時會在深夜進入北川,這時,趴著睡覺的王洪發只能立刻爬起來,接收貨物。
救災時,王洪發在接受采訪時常說:“我沒有時間悲傷!”而他這么拼命工作,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每當他呆坐一刻,親人們的面龐就會不由自主地映入王洪發的腦海。他只有瘋狂地勞動,才能麻痹自己,避免想到那些傷心事。
5月14日下午,災區的通信終于恢復暢通,但王洪發記得,他接到的第一個電話,是前妻羅氏劈頭蓋臉地破罵:“王洪發,你怎么這么狠心?你救了這么多人,兒子死了你倒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洪發和前妻在2007年就已經離異,兒子跟了父親。她這一罵,讓王洪發不能自已。他當即跟領導請了假,晚上7點多,他獨自走到了湔江的河灘上,對著那幢平坦坦倒在江中的宿舍樓,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王洪發說,那一刻,殘陽如血,如一幅油畫。
遺物也被洪水沖走
除了兒子,王洪發最想念的是二姐,他們一家共有六個兄弟姐妹,王洪發排行最末。王洪發出生在北川的一處高山上,20世紀50年代,父母因為峽谷中地少人多,主動上山開荒。兩三歲時,王洪發高燒不退,父母幾乎放棄醫治,是二姐扯下了一塊布,背著弟弟走了幾十里山路到了縣城,給他打了兩針退燒針,才救了王洪發的命。
以前在王洪發面前,二姐總是以這件事向他炫耀,“別看你最有出息,但當年還是我救了你。”聽到這話,王洪發當時常不以為意。
地震時,二姐一家五口都在縣城菜市場一個店面里賣蕎麥面,王洪發幾次尋找,但最終沒有發現一個幸存者。“她不僅是我的二姐,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他們這一家全都死絕了,真的讓我太難受了。”王洪發噙著眼淚說。
每年的5月12日和6月23日,都是王洪發最情不自禁的時刻。王洪發一生中哭得最慘的一天,就是2008年的6月23日,那天,唐家山堰塞湖泄洪,洪水沖走了兒子生前居住的已經躺在江里的宿舍,他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兒子的骸骨,甚至連一件遺物,都很難拿到了。
為逝者好好活下去
十年過后,王洪發的生活過得“平穩”了許多。盡管無牽無掛,但他并沒有沉浸在傷心之中,反倒改掉了生活上的不少壞習慣。50歲以前,他很愛喝酒,但50歲以后,他卻滴酒不沾。他熱衷于體育鍛煉,幾乎每天他都要走15000步以上,去年12月,他出差去了大連和天津,連秋褲都沒穿。
正如他說的,“為了死去的人,要好好活下去”。
王洪發如今已經很少做夢。在地震后的兩三年里,幾乎每晚,他都能夢到自己的兒子、父母和親人,如今,“悲傷還是有的,但只要不去觸碰,我還是能好好地管理我的情緒。”
“我就想跟老伴(現任妻子)一起過平穩的生活。”王洪發說,他在北川新縣城還有一間房子,每到周末有空的時候,他就會回家住住,“地震已經10年,北川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偏僻的村莊,如今都有馬路通到家門口了。每家每戶,都有自來水通到灶臺上。我們的老百姓生活條件改善了很多,我們要為死去的親人,好好地活下去。”
文/廣報特派四川記者武威
圖/廣報特派四川記者陳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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