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評論｜起哄
起哄，就是許多人在一起胡鬧騰。中國人喜歡湊熱鬧，喜歡湊熱鬧的人碰到一起就會瞎起哄。瞎起哄很容易混淆視聽，干擾人們對事物做出正確的判斷。
最近，甘肅慶陽發(fā)生了高中生李依依跳樓事件，在對李依依的營救過程中，現場有人圍觀起哄，鼓勵自殺者輕生，對救援工作產生了負面影響，警方已對兩名起哄者實施行政拘留，另外6名視頻信息的發(fā)布者，已被警方掌握并希望他們盡快自首。這件事過去不久，江蘇南通一女子欲跳樓輕生，經3小時苦勸，被成功營救。南通市新城消防中隊指導員胡永盛講述救援過程時說，我們剛安撫好，有人又起哄！這些起哄者抱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tài)高叫著：跳啊，快跳啊。而當跳樓者被成功解救下來之后，也有人懷著一種看不成熱鬧、非常失望的心情悵然離開。而對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看客們，他呼吁群眾如遇此類極端事件，應做到“不圍觀，不謾罵”，不擾亂救援現場秩序。對不道德和嚴重違法行為的起哄者，人人有權制止，公安機關應當將惡意起哄者繩之以法，決不姑息。因為他們的言行既是對他人生命安全的不負責任，又是對自己的道德品質的不負責任，因此，應該受到道德的遣責和法律的嚴懲。
中國人喜歡起哄不是新鮮事，各種方式的起哄不僅出現在生死攸關的大事上，也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有著廣泛的表現。看過電視劇《宰相劉羅鍋》的人，就會記住這樣一個情節(jié)：貪官們故意穿著破舊的官服，并以官服破舊程度來定其前程。一時間，破舊官服成了搶手貨，而且越破越值錢。這個情節(jié)雖然是戲說，但清代官員起哄作偽之盛，卻有據可考。清人官服以袍褂罩身，沒有大動作，褲子一般不外露。以節(jié)儉著名的皇帝道光，在褲子膝蓋處磨破后，令內務府差人補上一塊圓形補丁，而不做新衣服。皇帝如此，官員也不敢大意，為了顯示自己“節(jié)儉”，朝廷官員就不管褲子是否新舊，紛紛在膝蓋處打起補丁來。有的顯赫近臣，還趁在皇帝面前跪拜時，特意露出膝蓋處補丁，以求得道光獎賞和夸贊。于是，從朝廷官員到地方官員，紛紛跟風而動，人人腿上都打補丁。值得說明的是，這種起哄不僅僅是湊熱鬧，而是浸淫了官場的風氣與智慧。
跟樣學樣，是起哄者的基本特性。山東草根歌手“大衣哥”出名之后，陸續(xù)就有了“草帽姐”“破爛哥”“山楂妹”“草帽哥”等等。在臺子上，男的穿著盤扣布衫或對襟小棉襖，窮得不能再窮；女的大襟花褂子，土得不能再土，把山東人的形象糟踐得一塌糊涂。就在“山楂妹”出場參賽的那天，成都戰(zhàn)友打電話說，你們山東人怎么成這個樣子？在他的印象中，山東的孔子、孫子、墨子、諸葛亮，哪一個不是滿腹經綸，通今博古，連最沒文化的梁山好漢，也個個都是快意恩仇的俠義之士，怎么現在都穿棉大衣了？詞人李清照婉約優(yōu)雅，絕對是中國才女之典范，最有資格代表山東女性，怎么現在換成草帽姐、山楂妹了？我對戰(zhàn)友說，那是創(chuàng)意，你懂不懂？其實我心里明白，山東這一個個土得掉渣的形象，真的算不上什么好的創(chuàng)意。如果說當初大衣哥的棉大衣是個奇思妙想的好創(chuàng)意，那么其后的姐呀妹呀都是跟樣學樣的瞎起哄。硬生生地把一件大襟花褂子套在了山東姑娘身上，成了標配，算是幽了自己一默。
其實，很多起哄的事情就發(fā)生在我們身邊，而我們每一個人幾乎都曾經是起哄的參入者，都有或多或少起哄的經歷。比如說喝各種養(yǎng)生食品，比如五谷湯、三鮮湯，把吃出來的病再吃回去；抵制轉基因食品，不吃黃豆油；土雞蛋黑豬肉降三高等，我們都跟著起過哄。還有，如今洋節(jié)過得挺帶勁，實際又有幾個人知道洋節(jié)的宗教意義呢？無非就是瞎起哄罷了。當然，我們起哄湊點小熱鬧，沒什么大目的，自己都沒有當真。奇怪的是有些大學問家自己想著法子起哄。重慶一位20歲的小姑娘，退學在家里研究未來學，寫出了一本《第二次宣言》，聲稱人類能和神仙一樣，一萬年不死。此書一出，立即就有大師和高官站起來，稱姑娘乃曠世奇女，著曠世奇書。連頗有些名氣的哲學家也賦詩贊揚：“十億生靈臥草莽，龍吟鳳翥亦伏藏，且喜后生能先覺，霹靂驚空見飛黃。”這樣一起哄，凡涉事者名與利皆有斬獲，俱竊喜。我卻犯愁，這房子產權只有70年，一萬年需要換142次房子最后60年還得租房住，只覺得活一萬年，壓力有點大。
不管怎么說，個人起點小哄問題不大，頂多是出點洋相，搭點功夫花點冤枉錢，時間一過也就忘了。假若把起哄精神用于政府決策，那就有麻煩了。也許是為了增強自信，在不長的時間里，各地都挖掘或建造了很多世界第一，有的項目進了吉尼斯世界紀錄。接受國家扶貧的江西贛州可能實在想不出轍了，就搞了一個和諧鐘塔主題公園，把世界上最大的機械鐘從英國運抵贛州，用和諧鐘塔取代英國大本鐘塔樓，成為世界上最大機械鐘塔，一下子創(chuàng)下多項世界第一。官方對其定位是造福百姓的民心工程。該項目計劃總投資5億元，預計年收入1300萬元，但實際運營收入不到30萬元。而值得注意的是該項目上馬時，贛州人均gdp僅是全國平均數的45%，是典型的貧困區(qū)。這種起哄之風，群眾很反感，后果很嚴重，任其下去，習近平同志在蘭考縣委常委擴大會上提到的“塔西佗陷阱”就很難避免。（商明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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