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歲老人口述蘇州淪陷：不鞠躬會被打，有人凍死街頭
（記者 何寅平）9月3日是中國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81年前，山河破碎、滿目瘡痍。蘇州淪陷后，慘遭日寇鐵蹄蹂躪。今天，88歲的親歷者姚凱，追溯了那段不能忘卻的慘痛歷史。
祖宅被日寇澆汽油燒毀 舉家逃難
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客廳餐桌上，姚凱從牛皮紙信封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張照片。這本該是一個悠閑的午后，但面對這張81年前的照片，88歲的老人思緒萬千，紅了眼眶。
照片前排右起第二位是姚凱
這張照片是姚凱和家人在1937年，從浙江逃難到上海拍下的全家福。“坐在最中間的是我爺爺，我是蹲在右邊的那個小孩子。”姚凱告訴記者，在老家浙江南潯，祖父開了7間當鋪，家境殷實。然而日軍侵華之后，一大家子人轉眼間成了難民。“日本人太可恨，太殘忍！我清楚地記得他們來燒我們家的老宅，屋子質量很好，很多地方一時半會點不著。他們就用上了汽油，我們家的積蓄、住房全被燒光了。”逃難來到上海后，姚凱的父親找到了一份會計工作，但由于當時上海物價很高，一大家子人難以維持生計，姚凱就跟隨母親和祖父等來到了蘇州定居。
出入城門出示良民證 不鞠躬會被打
姚凱一家搬到蘇州的時候，蘇州淪陷不久，當時是日本扶持的汪偽政府管轄。“汪偽政府都是漢奸，日本人是蘇州的實際控制者。”當時在蘇州，看到日本兵都必須喊皇軍，每個城門口都有日軍把守。
平門日軍崗哨（蘇州市地方志辦公室供圖）
“一般一個城門會有兩個日本兵，扛著步槍還上了刺刀。通過的時候，成年人必須要出示良民證，鞠躬行禮，否則就會被打。”姚凱邊說邊起身兩腿并攏立正，鞠了一個90度的躬。“姿勢不標準，日本兵的皮鞋就踢過來了，鞋子上鑲著鐵釘，很多人被踢一腳就倒地上爬不起來了。”兩個日本兵之外，還會有10多名汪偽政府的漢奸，幫著一起守門。姚凱曾親眼看到，當時在閶門外，有一艘滿載西瓜的小船靠岸，3名船工打算把西瓜運進城，結果被城門口幾名漢奸攔了下來。“他們就想截下這些西瓜給日本兵，3個船工不同意，也不懂鞠躬敬禮，就被這些漢奸和趕來的日本兵打得頭波血流。日本人還解下皮帶抽他們。后來3個船工逃到岸邊跳了河。”
蘇州淪陷時期的“良民證”（蘇州市地方志辦公室供圖）
據姚凱回憶，日軍侵占蘇州期間在現在的學士街，設置了專門審訊、屠殺愛國仁人志士的機構。“那是個魔窟，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姚凱說，他曾路過這個“魔窟”多次，那里沒有門牌、沒有人把守。經常會聽見里面穿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人心驚膽戰。
隨處可見乞討者 曾看到一對母子凍死路邊
在遭受日軍恐怖統治的同時，大批蘇州居民吃不飽穿不暖，在生命線上苦苦掙扎。在蘇州城區街頭，隨處可見衣衫襤褸、沿街乞討的人。
景德路城隍廟前，貧民擺攤茍延生計。（蘇州市地方志辦公室供圖）
“走在大街上，你必須要提防有人沖過來搶吃的，當時我都養成了習慣，走在路上不吃東西。”而到了冬天，情況更是慘烈，在城鄉結合部，經常可以看到凍死在街邊的人。“記得是在平門橋到火車站那一段路，那年春節前，我就看到一位母親抱著一個2、3歲大的孩子，凍死在路邊，實在讓人心痛。”
姚凱說，當時汪偽政府為了討好日本兵還在蘇州開設了妓院，不少蘇州婦女被擄掠進了妓院。“到了里面會有人看管，根本出不來。”
每周上3節日語課 他們選擇唱愛國歌曲
在高壓統治的同時，日寇在蘇州不忘進行奴化教育。當時正在上初中的姚凱，每周要上3節左右的日文課。“同學們都非常抵觸，課上根本沒有紀律可言。上課的是中國老師，其實和我們一樣，自顧自講，不會管我們。”于是在課堂上，經常會出現這樣一幕：老師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字，臺下姚凱和同學們把課本丟在一旁，高唱抗日救亡愛國歌曲《流亡三部曲》。“我的家在東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九一八！九一八！”采訪中，這位88歲的老人突然高唱了一段，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回到了那個充滿國仇家恨的年代。
日本投降 蘇州全城歡慶半個月
在淪陷了8年之久后，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幾天后消息傳到蘇州，全城沸騰。“那天早上我去學校，就聽見老師說日本人投降了，大家都歡呼起來，課也不上了。大街上全是慶祝游行的人。很多人還放鞭炮。”姚凱說，那段日子 現在還記憶猶新，蘇州全城張燈結彩，晚上霓虹燈打出了“v”的圖案，慶祝活動持續了足有半個多月。
日軍被遣送回國。（蘇州市地方志辦公室供圖）
“那時候日本兵都躲到現在北兵營那塊的一棟樓里，不敢出來了。汪偽政府基本也控制不了局面，幾乎是無政府狀態，大家都非常開心。”9月底，國名黨部隊進入蘇州，正式接管。
采訪中，提起81年前的那段日子，88歲的姚凱依然難掩悲憤和對日寇的深惡痛絕。“老家都被日本人燒了，四處逃難，就剩下這張老照片。不過好在現在我們國家強大了，再也不用擔心被欺負。”老人說，如今親身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已越來越少，但這段悲慘屈辱的歷史后來人絕不能忘。“要勿忘國恥，發憤圖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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